第23章心悅 (1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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著布防圖最後還是找到了趙大將軍。但那日她受了驚嚇又淋了雨，這一個月來身體反覆，竟連梧桐書院都沒有再去了。
肅霄當場就被陸烽殺死了，肅素後來也被抓了。他們兩人太低看了如今大周最有名望的兩個武將世家。就算蘇綰沒找到那兩張布防圖，大周軍隊中也有懂得布防和機關的將領。
後來蘇綰也被靖寧侯問過，殺死肅霄的是何人。蘇綰只說當時被嚇暈了，什麽都沒有看清。
一個閨秀遇見這種場面，害怕也實屬正常，沒有人會懷疑她什麽。
不過她想的是，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，他的傷不知道好了沒有。
這日，蘇綰如常的同蘇雪去了梧桐書院。
這一個月來，蘇雪整日裏都是悶悶不樂的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那個被綁上青池山受到驚嚇的。
如今，梧桐書院裏談論最多的就是懷王蕭澤及冠禮那日發生的事情。
而且都已經過去月餘了，這件事的熱度還是有增無減。
“懷王從小就是皇族中的臉面，優秀皇子的代表，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太丟皇家的臉了。”
“要不懷王怎麽至今都不再來岳巒書院了呢，這段時間怕是不會再出現在人前了。”
“聽說陶皇後將他軟禁在了懷王府，讓他閉門思過。”
聽到這些人的議論，蘇綰也不禁想起了自己聽說的那日懷王府發生的故事。
本來懷王蕭澤的冠禮及後頭的宴會舉行的很順利。
尋常百姓雖然覺得好奇，想要窺探皇家的生活，但無奈懷王府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邁進一只腳的。所以這個熱鬧他們湊不了。
可突然就有人告訴他們，懷王府這日在及冠的宴會舉行後，會對百姓開放，讓他們參觀。
想湊熱鬧的百姓覺得他們一定是聽錯了，可當他們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溜達到懷王府門前的時候，發現他們真的有可能被騙了。因為懷王府大門緊閉，就連一只蒼蠅恐怕都飛不進去。
於是百姓們三三兩兩的站在門口議論：究竟是哪個孫子透露的這個腦殘的假消息，而且他們還真的腦殘的信了。
於是乎，懷王府門口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起來，就在他們準備該回哪去回哪去的時候，懷王府大門突然洞開。
先前百姓們還以為是門房上的人搞錯了，直到有百姓帶著頭的進去了，他們才意識到，那個腦殘的消息或許是真的。
於是乎，他們在反應過來之後，全都呼啦啦的往懷王府裏頭跑，生怕步子邁得慢了一步，懷王府裏就沒有他們站著的地方了。
當他們進了懷王府，也確實看到了讓他們覺得咂舌的巧奪天工的王府奢美景致。
但他們註定不只要咂舌，還要掉下巴。因為不知道前面跑著的百姓怎麽領的路，他們突然就被帶到了懷王府的後花園裏。
原來後花園裏頭別有洞天，竟是一座酒池肉林。
百姓們看到平日裏儒雅矜持的少年皇子，此時正縱情於聲色之中，與多個女子糾纏在一起，好一派奢靡□□。
那麽多百姓都看到了，消息再封鎖是不可能了，一傳十十傳百，便成了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秘密。
兩世為人，這故事在蘇綰這裏本掀不起她心中一點波瀾。但她想到的是，懷王府冠禮那日，也就是她被綁上青池山那日，陸烽出現的時候是做戲中小生打扮的。
也就是說，原本他或許是應該出現在懷王府的戲臺之上？
蘇綰知道，懷王府這個看似荒唐的故事，背後是多麽的波濤洶湧暗流湧動。
堂堂懷王府，那是陶皇後一族的勢力範圍。究竟是什麽人能夠做到煽動百姓，並打入懷王府內部，讓那王府的大門對著百姓敞開。還得保證當時懷王府的護衛不出手攔住這些百姓。
事情並不簡單，她不知道陸烽到底參與了多少。但她知道像她一樣看出形勢覆雜的人很多。也不知道那晚他為了救她到底暴露了沒有。如今是不是身在險境中。
雖然知道這事不是她應該猜測的，但越接近事情真相的中心，她的心底就更加的惴惴不安。
就在這種惴惴不安中，時間晃到了八月，蘇綰終於等來了陳言姿。
一想到翌日就能見到這位好友，蘇綰的心裏控制不住的愉悅起來，就連從梧桐書院下山的腳步都輕快了。
正想著陳言姿來了之後，她也要帶她去自己的點心鋪子，成衣鋪子，還遺憾著美意縣主的身體還是不大好，不然就可以三人行了，身後就突然有人叫住了她。
“蘇四姑娘。”
這人的聲音不陌生，蘇綰停下了腳步，轉身看到了宋杭。
“借一步說話可否？”蘇杭在離蘇綰還有三步距離的時候禮貌的停了下來。
“好。”蘇綰點了頭。今日蘇雪生病沒來上課，她也並不急著回去。
蘇綰和宋杭走在山間一條小路上，腳邊還有一條潺潺的溪水流過。
“還記得在江州的時候那塊玉坯嗎？”宋杭先開了口。
“記得。”蘇綰忽的想起，那塊玉坯她當時還交給了樊離打磨，之後就讓她收入了妝龕之中，之後就沒有再拿出來過。
她等著宋杭說下文。
“那塊玉坯是家母當日拿出來的彩頭，並無任何圖案花紋和象征之意。”宋杭聲音溫潤。
蘇綰知道她收斂了身上所有的鋒芒，讓自己看起來像個鄰家少年。她點了點頭，等著他繼續說。
“當日你得了那塊玉坯我就在想，到底雕琢出一塊什麽樣的玉佩才適合你。從那日初見到如今已經過去一年有餘，我再確定不過了。”
蘇綰走在少年的身側，依然能夠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，他說的恐怕不是玉屏的樣子。但這份心意，她註定要辜負。
蘇杭摘下了墜在腰間的荷包，小心翼翼的從裏頭摸出一塊玉佩來，像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，那是他的心意。
玉佩被捧到蘇綰的眼前，玉質剔透無絲毫雜質，代表少年心意的是上頭精雕細琢的圖案——並蒂蓮。
並蒂蓮代表什麽不言而喻，他的心意也再明白不過。
“我……”蘇綰的話還沒有說出來，就已經被宋杭打斷。
“恕我失禮。”他捏著那塊玉佩繼續道：“其實不用蘇姑娘說明，我也知道你對我沒有那份心思。”
蘇綰沒再開口，等著他把話繼續說完。宋杭是個聰明人，她對他的躲避，她看他的眼神，其實她都懂。務須她多說。
“我知道蘇姑娘如今不會接受我。但是我想，如果我宋杭因為看到了結果，害怕失敗，就連這一腔心意都不敢剖白出來，豈不是負了與蘇姑娘相識這一場。”他淡淡笑了，唇角微微上揚，卻帶了點遺憾。
其實宋杭是個很好的人，不是因為他才貌雙絕，不是因為他家世優渥，而是他身上有超越了這個時代的通透豁達。他如清風朗月，與之相交就如站在一片清輝之中。
蘇綰回府坐在馬車裏的時候，耳邊還回蕩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：這玉佩是宋某親手為蘇姑娘雕的，如果有一日，蘇姑娘對宋某改變了看法，這玉佩自然要交到蘇姑娘手中。但如果蘇姑娘有一日尋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，這便是宋某做為送給妹妹的嫁妝。
☆、名單
蘇綰本來想去城外接陳言姿的，都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，卻被侯夫人派人叫去了正豐堂。
侯夫人正坐在稍間喝茶，見蘇綰跨進門來笑吟吟的看著她。蘇綰對這個笑容很熟悉，肯定是有她們覺得的好事降臨。可對蘇綰來說就未必了。
果然，侯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，上下打量了一眼蘇綰，然後才道：“綰兒也過了十六的生辰了。”
一聽到侯夫人提年紀，蘇綰就覺得頭皮發麻，這一般不都是說親的開場白嗎？
可轉念又一想，如今顧氏死了不足一年，她的孝期應該還有一個多月，這個時候家裏應該不會貿然給她定親。
正思忖的時候，侯夫人已經對著她擺了擺手，蘇綰便又上前了一步，在侯夫人的身側站定。
侯夫人拉起蘇綰的手，繼續打量她，“我們綰兒這模樣長得真是越發標志了，真是讓人想要移開眼都很難。”
“祖母。”蘇綰努力的在侯夫人面前裝了一下扭捏害羞，“您再說孫女兒今日就不好意思出這個門了。”
蘇綰知道，如今侯府沒有給她說親，但是已經有這個意思了。她上頭現在就剩下一個蘇湘，癡癡傻傻，怕是很難嫁人。
侯夫人話鋒一轉卻已經道：“一個月後就是秋獵了，今年聖上意欲讓東宮太孫蕭珩主持秋獵。宮裏已經擬出了隨行的勳貴名單，我們侯府自然是在列。如今各家也要往宮裏呈遞名單了，這次秋獵你隨著去吧。”
侯夫人的這番話其實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，除了擡了她這個庶女在家中的地位，還有這次秋獵去的是整個大周最有權勢的家族。那時她守孝期已經快過去了，雖然不能明著大張旗鼓張羅婚事，卻已經可以暗自商議了。
但蘇綰一時沒有琢磨這件事的深層含義，只聽見了侯夫人提到的那個名字：蕭珩。
皇家狩獵一向是由皇帝主持，雖說這兩年建章帝身體不如前幾年那麽健朗，但主持秋獵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。此次讓蕭珩代為主持，目的不言而喻。
蘇綰想起那日在街上，她險些被騎馬橫沖直撞的蕭珩撞倒，還是陸烽及時出現救了她。
那樣一個莽撞的人，如果真的成為大周的皇帝……
“綰兒。”侯夫人的出聲打斷了蘇綰的思緒。
“祖母，孫女……”蘇綰表現出了一個庶女應該有的樣子，“孫女有些害怕。”
侯夫人略一思忖便也明白，蘇綰雖然在打理生意上不含糊，那也是她在江州的時候有那樣的機遇，認識了皇商樊家的姑娘。但皇家秋獵這樣的場面，她一個庶女以前怕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侯夫人轉念又一想，這個孫女雖然只是個庶女，但如今侯府確實沒有能擡上門面的女孩兒。蘇雪沒那個本事卻又自視過高，蘇湘現在是個傻的。
雖然現在侯府依然是京中頂尖的勳貴，但這份榮耀要保持住就不可能什麽都不做。她是一個內宅婦人，外頭朝堂上的事情管不了。但是要培養一個能夠聯姻的孫女，這還是擅長的。更何況蘇綰姿色這樣出挑，就是出身差一些。若是個嫡女，嫁入皇家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帶著些遺憾，侯夫人又問道：“聽說在書院中你與美意縣主頗為交好？”若是長公主那邊能擡舉一番，倒是還能漲些身價。
蘇綰也不意外侯夫人的思維跳躍得如此之快，只如實回答：“蒙縣主愛戴，確實算得上交好。”
侯夫人點點頭，又不在此事上再做計較，而是對著蘇綰道：“從明日開始，你搬到正豐堂來，我親自教導你一些閨秀的禮儀。”
侯夫人此話一出，就連伺候在她身邊的錢媽媽都為之一振。要知道，侯夫人未出閣之前，曾入過宮給當時一位受寵的公主當過伴讀，乃是貴女中的典範。後來家族因在朝中結黨之事受牽連而沒落，在親事上又一度坎坷，最後才入的侯府當繼室。
而且她嫁入侯府之後，只指點過蘇畫一陣子，蘇畫就嫁入寧王府成為了王妃。可那個時候，侯夫人也沒有把蘇畫帶在身邊親自教養。
錢媽媽覺得，這位侯府的庶女可真真是入了侯夫人的眼了。她甚至覺得，以後可不能再以侯府庶女的身份來待這位四姑娘了。
汝之蜜糖，彼之□□。蘇綰的想法卻與這位錢媽媽的截然不同。當初她想抱這位侯夫人的大腿，也不過是為了她和蘇維能夠安身立命。
可現在這位侯夫人待她的好，必是需她在某一處全部償還的。她怕還不起。但又人在深宅，不得不應。但在這一刻，蘇綰身上的反骨似有覺醒，仿佛要沖破身體，叫囂著讓她說不。
好容易盼來了陳言姿，但蘇綰這一個月卻很少有機會出門陪她。
蘇綰搬去正豐堂的消息在靖寧侯府內宅引起了不小的議論。
當然也有不滿。這其中以世子夫人鄭氏為首。她看著眼前的蘇雪，怎麽看都覺得自家的閨女比那個賤婢生的蘇綰要好上百倍千倍。
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對於這件事情表現得異常沈默的蘇雪，“你最近這是怎麽了，魂跟丟了似的，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這個家裏的實權還在那老太婆手裏，讓你討好著她點，你就是不聽。”
手指頭尖兒都戳到蘇雪的額頭上了，她才有所感，那日在懷王府發生的事情，才跟斷了片兒似的，從她腦海中揮散而去。
“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，有沒有聽我說話？”鄭氏看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蘇雪，恨鐵不成鋼的道。
“總之這次秋獵也不是沒有我的份，而且我才是蘇家正經的嫡女。她蘇綰算個什麽東西。再擡舉她也不過是個庶女，還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去。”
說起飛上枝頭當鳳凰，蘇雪就覺得很生氣，再次想起了那天的事情。
懷王及冠那日，蘇雪效仿一本話本子中的情節，扮成舞姬混入了懷王府，想給懷王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。然後再現身說懷王不過是看錯了，恐怕那舞姬只是與她面容相似而已。這樣懷王的感情就會轉移到她身上。
本來那日蘇雪已經引起了懷王的註意，卻不知被什麽人給鎖進了一間耳房裏。等她再出來，看到的就是那酒池肉林的畫面。
懷王怎麽可以這樣？他怎麽是這樣的人？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淫.亂不堪的畫面，她不要再喜歡懷王了。蘇雪從鄭氏房裏出去的時候如此想著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下章就寫秋獵了
☆、西郊
皇家狩獵場在平京的西郊。從京城中軸線上的皇宮坐馬車需兩個多時辰。然禦駕還沒有出皇宮，此次赫然在名單上的各家勳貴就已經快趕到西郊圍獵場，只等著安置妥當再去行宮前恭迎建章帝。
靖寧侯府所在的位置離西郊獵場要更遠一些，所以這日天不亮侯府往西郊的馬車就出了角門。等到西郊獵場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時辰後了。
蘇綰這三個時辰又不可避免的要和蘇雪同乘一輛馬車，幸好這次蘇雪沒有仗著自己嫡女的身份頤指氣使，反而出奇的安靜。
而蘇綰更沒有打破這安靜氣氛的意願，獨自陷入了沈思。上次青池山上一別，她竟是再沒見過陸烽。但是她鼻息間似乎還有他濃烈的血腥味，是那日他為了護她所流。不知他的傷口好了沒有？
前兩日聽蘇維八卦過，說是龍鱗衛幾個頭目因差事已經出京了。如果是真，他回來了嗎？會參加這次的秋獵嗎？
等到了西郊獵場，馬車停下，蘇綰才意識到，她這一路上沒想別的，心思都在那個她還不知道身份的人身上。早知道這樣百轉柔腸，那日還不如一狠心揭了他的面皮，管他結果是如何。
狩獵一共要進行三日，像靖寧侯這樣的勳貴人家都是住在行宮外圍的宅院裏的。不待收拾妥當，就要去行宮外頭恭迎禦駕。
往行宮走的時候，蘇綰的心裏還不十分爽快。
“蘇小綰。”
聽到這一聲呼喚，蘇綰心裏有如被塞了一團棉花的煩悶心情似乎才好了些。
她轉身，果然看見那張久違了的，永遠會對她笑著的一張臉。
“美意縣主。”蘇綰快步走過去，“都好了嗎，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”她以為這次秋獵她不會來的，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。
再見到蘇綰，美意縣主也很開心，在蘇綰面前站住腳後竟原地轉了個圈圈。
“蘇小綰你看，我是不是精神多了。”
“嗯。”蘇綰忙點頭，伸出手小心的扶著她，“慢點，小心摔了。”看到美意縣主的小臉紅撲撲的，蘇綰也忍不住道：“真的好多了。”
“因為她最近都有配合太醫，好好的吃藥。”這一道不遠不近的聲音，如初秋一陣柔和的風，讓蘇綰不由回過頭去。
來者是個年逾三十的婦人，相貌姣好，氣質雍容，如寶冠上的一顆明珠，褶褶生輝，蘇綰不用多猜，便已知其身份。
“嘉惠郡主。”蘇綰上前斂衽行禮。
嘉惠郡主伸手將蘇綰的手握住，讓她順勢起身，卻也沒有著急松開，繼續道：“夢嫻這孩子自從認識你之後開朗多了。這次生病為了早些康覆找你出來玩兒，特別配合太醫的治療。”
“蘇小綰，你看我沒有說錯吧，我是不是很乖？”美意縣主調皮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。
嘉惠郡主看到自己的女兒笑得嬌嬌俏俏的，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，嗔道：“怎麽喚人家的名字呢，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。如果為娘記的沒錯，你比蘇四姑娘還小了一歲，不是要稱姐姐。”
嘉惠郡主這番話中的擡舉之意，可把蘇綰嚇了一跳。
不過不由她多想，那邊已經有人來知會嘉惠郡主，說是禦駕馬上就到。
眾人匆匆到行宮前去接駕，蘇綰也回到了蘇家人一行當中，看著不遠處的龍輦由遠及近。
蘇綰穿來大周之後，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這位帝王了。上次還是在皇城附近看陸烽參加龍鱗衛指揮史的比武甄選。不過那次離得極遠，不似這次，她連同著周遭權貴紛紛跪地相迎，是實打實的感受到了天子威儀。
建章帝已經年逾五十，聽說近些年來受到一些病癥的困擾，不過今日瞧著倒是挺精神的。
伴駕的人有陶皇後，最近才解禁可以出門的懷王蕭澤，以及要主持這次秋獵的東宮太孫蕭珩。
由於建章帝到獵場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，所以第一場狩獵活動定在午膳之後。得了這空閑，各勳貴世家也都紛紛回去吩咐規整自家要住的別院。
蘇綰帶著春桃和夏桃，正想簡單的收拾一番，蘇雪便踱著步子來到了蘇綰的房間。
“四姐姐拾掇東西呢，這次帶了不少好看的衣服？”蘇雪不請自來，也不等有人和她打招呼，便自說自話起來。
說完還走到了蘇綰的行囊前，扯出包裹裏春桃正打算收拾的衣服。
“帶再漂亮的衣服也沒用，我看你壓根就沒有勾搭人的機會。”蘇雪得意的笑起來，手指一松，蘇綰的衣衫便滑落在地上。
她又接著道：“我是奉母親的命來知會你一聲的，下午的狩獵和晚上的宴會你就不用參加了，就待在這間屋子裏別出門。”
說完，她也不等蘇綰有所回應，一腳踩上蘇綰的衣裳，然後就要轉身出門。
不想正撞上一個匆匆走進來的丫鬟。
蘇雪被撞得一個趔趄，恰好腳下還踩著衣服滑的很，身子不受控制的就向後倒去。
本來春桃和夏桃站的位置，恰好可以扶住蘇雪，但她們同時選擇了靈巧一躲。
蘇雪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。
“你……你哪來的粗丫頭！”
其實這丫頭是蘇雪母親鄭氏身邊的人，正是得了鄭氏的吩咐，不讓蘇雪在這裏耀武揚威了。
她便忙道：“五姑娘，是夫人吩咐我來通知四姑娘的，說是嘉惠郡主派人來請四姑娘陪美意縣主用午膳。”
小丫鬟稟告完了，才敢將蘇雪人扶起來。
蘇雪臉色不虞，但因為這一下摔得極疼，只能捂著屁股怨怨低喃：“都是梧桐書院的同窗，竟然只請她一個人。”說完瞪了蘇綰一眼，這才離開了。
蘇綰搖了搖頭，自始至終都沒有和蘇雪說一句話。她也不知道蘇家到底是怎麽教的女孩子，一個蘇湘這樣，一個蘇雪這樣。
好容易出了個寧王妃蘇畫還算能上得了臺面，性情也很是自私涼薄，可嘆年紀輕輕香消玉殞。
蘇綰從不把蘇雪放在心裏，心情自然不會受其影響，她□□桃和夏桃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。
蘇雪大概還不知道她有一家成衣鋪子吧，她踩了一件，她還有千千萬萬件，就怕她摔殘廢了也踩不完。
一路風塵仆仆，蘇綰簡單拾掇了一番，便帶著春桃和夏桃一同往嘉惠郡主和美意縣主住的宅院去了。
她們本來可以住在行宮裏，但美意縣主覺著拘束，才央了她的外祖母福澤長公主給她要了行宮外頭最好的一處宅院。
蘇綰住的地方離那裏也不太遠，但也要走上一刻鐘的時間。
西郊的天氣秋高氣爽，她帶著春桃和夏桃慢慢走著，邊欣賞這不同於平京的風景。
不想才走了半程，忽有馬蹄聲從身後響起，越來越近，踏得周遭的空氣都飛揚了塵土。
這騎馬的架勢，怎的這樣熟悉？
蘇綰心下一驚，只默默垂下了頭。
眼看著騎馬那幾人眼看著就要從她們身後越過去了，不想那為首一人竟突然勒緊了韁繩。
馬匹嘶鳴著揚起了前蹄，卷起陣陣塵土，那人也隨著調轉的馬頭回過頭來。
☆、狩獵
東宮太孫蕭珩轉過身來的時候，蘇綰就知道要有麻煩了。
果然，待那匹馬前蹄落地，轉過身來的時候，他駕著馬走到了蘇綰的身邊。
“你是那個麻子臉？”蕭珩用玩味的語調問道。
蘇綰心下一驚，卻又很快反應過來。
上次遇見她，自己戴了帷帽，還謊稱自己是麻子臉，怕驚擾了他。又加上當時陸烽的出現，所以才蒙混過關。
她沒想到自己撒下的謊言，如今竟在這裏被戳破。
當時她雖然戴著帷帽，但春桃沒有戴，他一定是已經認出了春桃。
事已如此，蘇綰不由揣度起他到底想做什麽？
這次秋獵，建章帝讓蕭珩主持，那就是要擡舉，甚至有想讓位的可能。
蘇綰料他應該不太敢胡作非為。
但蘇綰萬萬沒有猜到，這個假蕭珩此時想的是，他為陶氏一族做了這麽多，馬上就要退場了。
等到他詐死之後，天下就再也沒有蕭珩了。他要隱姓埋名，遠走高飛，所以他想，如果能有這麽一個美人陪在身邊，又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，似乎也不錯。
而且事到緊要關頭，他若是提出這麽個條件，陶皇後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和機會。
想到這裏，假蕭珩的笑掩都掩不住。
他再次看了蘇綰一眼，這小模樣，真真是讓人疼極了。
如果和這般姿色的女子每晚帳中歡愉，那得是多麽愜意和銷魂的事情。
這般想著，蕭珩竟一時有些克制不住，他想著哪怕能先攬一下她柔弱無骨的腰肢，或是摸一把她白瓷一般的小臉，那也是好的啊。
於是他縱身一躍，從馬上跳到了蘇綰的身邊。
蘇綰往後退了一步，他便往前又邁了一步，剛剛伸出手，一根頭發絲還沒摸著，就聽見一聲怒喝：“住手！”
就在蘇綰就要絕望了，想著自己如今反正也有些功夫在身，不如趁其不備一腳將這個色.狼踹翻，踢斷他的命.根子。管他是不是未來帝王，管他什麽家族榮辱。
這樣的人連活在世上也不配，更何況是成為一國之君了。
就在她要出腳的時候，卻有人站了出來。
蘇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所謂的穿越光環，所以到這裏來之後，每每到關乎生死的緊要關頭，都會有人站出來。
所以蘇綰以為，又是他來了。
可她轉眸，看到一張陌生的臉，她的心裏是失落的。
不是陸烽，而是懷王蕭澤。
如果沒記錯，這人才剛從懷王府解禁吧，和蕭珩也是一路貨色的。
原來那麽好的名聲，都是裝出來的。
可恥！
可笑！
“原來是七叔懷王殿下。”蕭珩訕訕收回了手，“侄兒一會兒還要主持狩獵的開獵儀式，先行一步。”
讓蘇綰沒想到的是，他竟然就這麽算了，拱了拱手，竟灰溜溜的騎上馬帶著屬下離開了。
蘇綰訝異！
雖然說蕭澤在輩分上是蕭珩的叔叔，可怎麽說蕭珩都是東宮一脈，未來國君，按理說在蕭澤的面前不應這麽唯唯諾諾。
而且外間的傳聞，都說蕭珩狠戾無情，不是個畏首畏尾的人。
剛剛這表現，真是好生奇怪。
可還不等蘇綰想得通透，那邊蕭澤已經走了過來。
蘇綰心生厭惡，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。
看看蕭澤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，她覺得自己今日也真是不走運。
“懷王。”蘇綰襝衽一禮，客氣疏離。
“今日在我面前倒是這般的規矩了？”蕭澤嘴角浮上一抹輕笑。
什麽叫今日在他面前這般規矩了？
她哪日不規矩了？
她還在哪日見過他了？
惑上心頭，也不等蘇綰問個明白，嘉惠郡主已經派人來尋她了。
蘇綰只能再次一禮，轉身隨著嘉惠郡主的人往那邊宅院去了。
看著蘇綰離去的背影，蕭澤的神色透著一股子勢在必得的慵懶閑適。
身邊的隨侍問道：“王爺，就這麽將人放走了？”
“她是我手中牽著線的風箏，能飛到哪裏去？你只見她今日對本王的孤冷，沒見本王生辰那日，她竟是扮了舞姬入府去。本來那日本王就想將她給辦了，不想她卻突然消失了。畢竟是大家閨秀，還是有點驕矜的。本王樂得看她演這出欲擒故縱。”他說著摩挲著下巴，“現在想想也是，越容易得到手的越發沒有意思。”
蘇綰哪裏知道蘇雪竟然在懷王及冠那日不知廉恥的混入懷王府，還特意模仿著她的樣子去穿衣裝扮。所以更不知懷王將她錯認成蘇雪。
她只覺得這日所遇之人都透著些奇怪，以至於在席間都有些走神。
“蘇小綰，你胃口不好嗎？”美意縣主問道。
“沒有，就是有些舟車勞頓。”
“那你怎麽樣？”美意縣主放下筷子把手背貼在蘇綰的額頭上，“不是路上受涼了吧？”
“沒有。休息一兩日就能恢覆過來了。你怎麽樣？坐了這麽久的車，沒有覺得不舒服吧？”
嘉惠郡主看著兩個小姑娘彼此關心著，露出了會心的笑容。
她家美意真的與以往不同了。
即便以美意縣主的身體狀況，她可能不能同別的小姑娘家一樣擁有普通的親事，不能生兒育女。
但她有了這段友情，人生的路上不會再像以前那般獨單了。
有的時候別人能給的東西，父母親人未必能給。
午膳用的匆忙。
因為狩獵儀式馬上就要開始。
嘉惠郡主幹脆留了蘇綰在身邊，一直陪著美意縣主。
蘇綰也不樂得回去看到鄭氏和蘇雪的嘴臉。
一行人趕到圍場，那裏已經搭好了各王公勳貴家眷所休息的棚子。
而參加圍獵的各武將如今已經戎裝在身，等待建章帝的到來。
不大一會兒功夫，帝後就在東宮太孫蕭珩和懷王邱澤及衛隊的簇擁下來到了圍場。
待建章帝穩穩當當的坐上龍椅，蕭澤才開始主持起狩獵儀式，帶著個王公貴族和武將祭獵神，又保佑大周國風調雨順，物質豐富。
蘇綰與美意縣主在一處，所在的位置視野是很好的，所以看得很清楚。
這次無論是蕭珩還是蕭澤，表現的都很沈穩端正。就像這種偽裝是他們與生俱來的。
她再次向隊伍後頭望去，看到了他的祖父蘇震川以及蘇天崇。
後隨著狩獵祭祀儀式的結束，那些參加圍獵的王公貴族及武將也被分成了好多組。
正真的狩獵就要開始，這是男人之間的較量和比試，狩獵還未開始，硝煙味已經漸起。
隨著建章帝手裏的旗幟一揚，數騎戰馬沖進山林，踏蹄的力道將大地震顫。
景象頗為壯觀。
大家都知道，其實這次的圍獵比試，看的就是蕭珩和蕭澤。所以說白了這是他們兩人的比試。
誰贏了，在建章帝心中的砝碼會重上那麽一點點。畢竟大周國是馬上打天下。擁有一位英勇無比的帝王，會讓百姓建立更多的信心。
嘶鳴聲不絕於耳的從山林裏傳出來，那片在外頭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密林，實際上是怎樣的波濤洶湧。
其實觀看狩獵比賽就是這樣，最後只能從結果上推斷當時的過程是怎樣的兇險。
不過幸好還有衛兵及時從山林裏出來報捷。所以裏頭誰打了什麽，大家也都情緒。
蘇綰只聽衛兵一會兒稟報懷王蕭澤打了一只鹿，又報太孫蕭珩打了一只羚羊。
她便又忽的想起，那日在西城的擂臺上，陸烽是怎樣一人斬殺兩只猛虎的。
她又想起他了，可她還不自知。
突然又有一個衛兵急匆匆的過來稟報：“啟稟聖上，太孫他在林子裏跟一只猛虎糾.纏上了。”
蕭珩也遇見猛虎了？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 啦啦啦~下章真蕭珩終於可以出場了！
蕭珩：我要出場了，我要裝逼，否則我在後臺都要蔫了！無奈jpg！！！
☆、熟悉
衛兵的話剛說完，建章帝眉頭一凜，對著身邊一隊貼身侍衛道：“快去保護珩兒。”
他用了珩兒二字，侍衛便知道，這個時候的蕭珩是這位帝王的孫兒，而不是要繼承帝位的太孫。
所以這個時候，什麽天家顏面都是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蕭珩的人身安全。
侍衛領命紛紛進入密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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肅霄當場就被陸烽殺死了，肅素後來也被抓了。他們兩人太低看了如今大周最有名望的兩個武將世家。就算蘇綰沒找到那兩張布防圖，大周軍隊中也有懂得布防和機關的將領。
後來蘇綰也被靖寧侯問過，殺死肅霄的是何人。蘇綰只說當時被嚇暈了，什麽都沒有看清。
一個閨秀遇見這種場面，害怕也實屬正常，沒有人會懷疑她什麽。
不過她想的是，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，他的傷不知道好了沒有。
這日，蘇綰如常的同蘇雪去了梧桐書院。
這一個月來，蘇雪整日裏都是悶悶不樂的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那個被綁上青池山受到驚嚇的。
如今，梧桐書院裏談論最多的就是懷王蕭澤及冠禮那日發生的事情。
而且都已經過去月餘了，這件事的熱度還是有增無減。
“懷王從小就是皇族中的臉面，優秀皇子的代表，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太丟皇家的臉了。”
“要不懷王怎麽至今都不再來岳巒書院了呢，這段時間怕是不會再出現在人前了。”
“聽說陶皇後將他軟禁在了懷王府，讓他閉門思過。”
聽到這些人的議論，蘇綰也不禁想起了自己聽說的那日懷王府發生的故事。
本來懷王蕭澤的冠禮及後頭的宴會舉行的很順利。
尋常百姓雖然覺得好奇，想要窺探皇家的生活，但無奈懷王府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邁進一只腳的。所以這個熱鬧他們湊不了。
可突然就有人告訴他們，懷王府這日在及冠的宴會舉行後，會對百姓開放，讓他們參觀。
想湊熱鬧的百姓覺得他們一定是聽錯了，可當他們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溜達到懷王府門前的時候，發現他們真的有可能被騙了。因為懷王府大門緊閉，就連一只蒼蠅恐怕都飛不進去。
於是百姓們三三兩兩的站在門口議論：究竟是哪個孫子透露的這個腦殘的假消息，而且他們還真的腦殘的信了。
於是乎，懷王府門口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起來，就在他們準備該回哪去回哪去的時候，懷王府大門突然洞開。
先前百姓們還以為是門房上的人搞錯了，直到有百姓帶著頭的進去了，他們才意識到，那個腦殘的消息或許是真的。
於是乎，他們在反應過來之後，全都呼啦啦的往懷王府裏頭跑，生怕步子邁得慢了一步，懷王府裏就沒有他們站著的地方了。
當他們進了懷王府，也確實看到了讓他們覺得咂舌的巧奪天工的王府奢美景致。
但他們註定不只要咂舌，還要掉下巴。因為不知道前面跑著的百姓怎麽領的路，他們突然就被帶到了懷王府的後花園裏。
原來後花園裏頭別有洞天，竟是一座酒池肉林。
百姓們看到平日裏儒雅矜持的少年皇子，此時正縱情於聲色之中，與多個女子糾纏在一起，好一派奢靡□□。
那麽多百姓都看到了，消息再封鎖是不可能了，一傳十十傳百，便成了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秘密。
兩世為人，這故事在蘇綰這裏本掀不起她心中一點波瀾。但她想到的是，懷王府冠禮那日，也就是她被綁上青池山那日，陸烽出現的時候是做戲中小生打扮的。
也就是說，原本他或許是應該出現在懷王府的戲臺之上？
蘇綰知道，懷王府這個看似荒唐的故事，背後是多麽的波濤洶湧暗流湧動。
堂堂懷王府，那是陶皇後一族的勢力範圍。究竟是什麽人能夠做到煽動百姓，並打入懷王府內部，讓那王府的大門對著百姓敞開。還得保證當時懷王府的護衛不出手攔住這些百姓。
事情並不簡單，她不知道陸烽到底參與了多少。但她知道像她一樣看出形勢覆雜的人很多。也不知道那晚他為了救她到底暴露了沒有。如今是不是身在險境中。
雖然知道這事不是她應該猜測的，但越接近事情真相的中心，她的心底就更加的惴惴不安。
就在這種惴惴不安中，時間晃到了八月，蘇綰終於等來了陳言姿。
一想到翌日就能見到這位好友，蘇綰的心裏控制不住的愉悅起來，就連從梧桐書院下山的腳步都輕快了。
正想著陳言姿來了之後，她也要帶她去自己的點心鋪子，成衣鋪子，還遺憾著美意縣主的身體還是不大好，不然就可以三人行了，身後就突然有人叫住了她。
“蘇四姑娘。”
這人的聲音不陌生，蘇綰停下了腳步，轉身看到了宋杭。
“借一步說話可否？”蘇杭在離蘇綰還有三步距離的時候禮貌的停了下來。
“好。”蘇綰點了頭。今日蘇雪生病沒來上課，她也並不急著回去。
蘇綰和宋杭走在山間一條小路上，腳邊還有一條潺潺的溪水流過。
“還記得在江州的時候那塊玉坯嗎？”宋杭先開了口。
“記得。”蘇綰忽的想起，那塊玉坯她當時還交給了樊離打磨，之後就讓她收入了妝龕之中，之後就沒有再拿出來過。
她等著宋杭說下文。
“那塊玉坯是家母當日拿出來的彩頭，並無任何圖案花紋和象征之意。”宋杭聲音溫潤。
蘇綰知道她收斂了身上所有的鋒芒，讓自己看起來像個鄰家少年。她點了點頭，等著他繼續說。
“當日你得了那塊玉坯我就在想，到底雕琢出一塊什麽樣的玉佩才適合你。從那日初見到如今已經過去一年有餘，我再確定不過了。”
蘇綰走在少年的身側，依然能夠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，他說的恐怕不是玉屏的樣子。但這份心意，她註定要辜負。
蘇杭摘下了墜在腰間的荷包，小心翼翼的從裏頭摸出一塊玉佩來，像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，那是他的心意。
玉佩被捧到蘇綰的眼前，玉質剔透無絲毫雜質，代表少年心意的是上頭精雕細琢的圖案——並蒂蓮。
並蒂蓮代表什麽不言而喻，他的心意也再明白不過。
“我……”蘇綰的話還沒有說出來，就已經被宋杭打斷。
“恕我失禮。”他捏著那塊玉佩繼續道：“其實不用蘇姑娘說明，我也知道你對我沒有那份心思。”
蘇綰沒再開口，等著他把話繼續說完。宋杭是個聰明人，她對他的躲避，她看他的眼神，其實她都懂。務須她多說。
“我知道蘇姑娘如今不會接受我。但是我想，如果我宋杭因為看到了結果，害怕失敗，就連這一腔心意都不敢剖白出來，豈不是負了與蘇姑娘相識這一場。”他淡淡笑了，唇角微微上揚，卻帶了點遺憾。
其實宋杭是個很好的人，不是因為他才貌雙絕，不是因為他家世優渥，而是他身上有超越了這個時代的通透豁達。他如清風朗月，與之相交就如站在一片清輝之中。
蘇綰回府坐在馬車裏的時候，耳邊還回蕩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：這玉佩是宋某親手為蘇姑娘雕的，如果有一日，蘇姑娘對宋某改變了看法，這玉佩自然要交到蘇姑娘手中。但如果蘇姑娘有一日尋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，這便是宋某做為送給妹妹的嫁妝。
☆、名單
蘇綰本來想去城外接陳言姿的，都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，卻被侯夫人派人叫去了正豐堂。
侯夫人正坐在稍間喝茶，見蘇綰跨進門來笑吟吟的看著她。蘇綰對這個笑容很熟悉，肯定是有她們覺得的好事降臨。可對蘇綰來說就未必了。
果然，侯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，上下打量了一眼蘇綰，然後才道：“綰兒也過了十六的生辰了。”
一聽到侯夫人提年紀，蘇綰就覺得頭皮發麻，這一般不都是說親的開場白嗎？
可轉念又一想，如今顧氏死了不足一年，她的孝期應該還有一個多月，這個時候家裏應該不會貿然給她定親。
正思忖的時候，侯夫人已經對著她擺了擺手，蘇綰便又上前了一步，在侯夫人的身側站定。
侯夫人拉起蘇綰的手，繼續打量她，“我們綰兒這模樣長得真是越發標志了，真是讓人想要移開眼都很難。”
“祖母。”蘇綰努力的在侯夫人面前裝了一下扭捏害羞，“您再說孫女兒今日就不好意思出這個門了。”
蘇綰知道，如今侯府沒有給她說親，但是已經有這個意思了。她上頭現在就剩下一個蘇湘，癡癡傻傻，怕是很難嫁人。
侯夫人話鋒一轉卻已經道：“一個月後就是秋獵了，今年聖上意欲讓東宮太孫蕭珩主持秋獵。宮裏已經擬出了隨行的勳貴名單，我們侯府自然是在列。如今各家也要往宮裏呈遞名單了，這次秋獵你隨著去吧。”
侯夫人的這番話其實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，除了擡了她這個庶女在家中的地位，還有這次秋獵去的是整個大周最有權勢的家族。那時她守孝期已經快過去了，雖然不能明著大張旗鼓張羅婚事，卻已經可以暗自商議了。
但蘇綰一時沒有琢磨這件事的深層含義，只聽見了侯夫人提到的那個名字：蕭珩。
皇家狩獵一向是由皇帝主持，雖說這兩年建章帝身體不如前幾年那麽健朗，但主持秋獵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。此次讓蕭珩代為主持，目的不言而喻。
蘇綰想起那日在街上，她險些被騎馬橫沖直撞的蕭珩撞倒，還是陸烽及時出現救了她。
那樣一個莽撞的人，如果真的成為大周的皇帝……
“綰兒。”侯夫人的出聲打斷了蘇綰的思緒。
“祖母，孫女……”蘇綰表現出了一個庶女應該有的樣子，“孫女有些害怕。”
侯夫人略一思忖便也明白，蘇綰雖然在打理生意上不含糊，那也是她在江州的時候有那樣的機遇，認識了皇商樊家的姑娘。但皇家秋獵這樣的場面，她一個庶女以前怕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侯夫人轉念又一想，這個孫女雖然只是個庶女，但如今侯府確實沒有能擡上門面的女孩兒。蘇雪沒那個本事卻又自視過高，蘇湘現在是個傻的。
雖然現在侯府依然是京中頂尖的勳貴，但這份榮耀要保持住就不可能什麽都不做。她是一個內宅婦人，外頭朝堂上的事情管不了。但是要培養一個能夠聯姻的孫女，這還是擅長的。更何況蘇綰姿色這樣出挑，就是出身差一些。若是個嫡女，嫁入皇家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帶著些遺憾，侯夫人又問道：“聽說在書院中你與美意縣主頗為交好？”若是長公主那邊能擡舉一番，倒是還能漲些身價。
蘇綰也不意外侯夫人的思維跳躍得如此之快，只如實回答：“蒙縣主愛戴，確實算得上交好。”
侯夫人點點頭，又不在此事上再做計較，而是對著蘇綰道：“從明日開始，你搬到正豐堂來，我親自教導你一些閨秀的禮儀。”
侯夫人此話一出，就連伺候在她身邊的錢媽媽都為之一振。要知道，侯夫人未出閣之前，曾入過宮給當時一位受寵的公主當過伴讀，乃是貴女中的典範。後來家族因在朝中結黨之事受牽連而沒落，在親事上又一度坎坷，最後才入的侯府當繼室。
而且她嫁入侯府之後，只指點過蘇畫一陣子，蘇畫就嫁入寧王府成為了王妃。可那個時候，侯夫人也沒有把蘇畫帶在身邊親自教養。
錢媽媽覺得，這位侯府的庶女可真真是入了侯夫人的眼了。她甚至覺得，以後可不能再以侯府庶女的身份來待這位四姑娘了。
汝之蜜糖，彼之□□。蘇綰的想法卻與這位錢媽媽的截然不同。當初她想抱這位侯夫人的大腿，也不過是為了她和蘇維能夠安身立命。
可現在這位侯夫人待她的好，必是需她在某一處全部償還的。她怕還不起。但又人在深宅，不得不應。但在這一刻，蘇綰身上的反骨似有覺醒，仿佛要沖破身體，叫囂著讓她說不。
好容易盼來了陳言姿，但蘇綰這一個月卻很少有機會出門陪她。
蘇綰搬去正豐堂的消息在靖寧侯府內宅引起了不小的議論。
當然也有不滿。這其中以世子夫人鄭氏為首。她看著眼前的蘇雪，怎麽看都覺得自家的閨女比那個賤婢生的蘇綰要好上百倍千倍。
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對於這件事情表現得異常沈默的蘇雪，“你最近這是怎麽了，魂跟丟了似的，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這個家裏的實權還在那老太婆手裏，讓你討好著她點，你就是不聽。”
手指頭尖兒都戳到蘇雪的額頭上了，她才有所感，那日在懷王府發生的事情，才跟斷了片兒似的，從她腦海中揮散而去。
“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，有沒有聽我說話？”鄭氏看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蘇雪，恨鐵不成鋼的道。
“總之這次秋獵也不是沒有我的份，而且我才是蘇家正經的嫡女。她蘇綰算個什麽東西。再擡舉她也不過是個庶女，還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去。”
說起飛上枝頭當鳳凰，蘇雪就覺得很生氣，再次想起了那天的事情。
懷王及冠那日，蘇雪效仿一本話本子中的情節，扮成舞姬混入了懷王府，想給懷王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。然後再現身說懷王不過是看錯了，恐怕那舞姬只是與她面容相似而已。這樣懷王的感情就會轉移到她身上。
本來那日蘇雪已經引起了懷王的註意，卻不知被什麽人給鎖進了一間耳房裏。等她再出來，看到的就是那酒池肉林的畫面。
懷王怎麽可以這樣？他怎麽是這樣的人？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淫.亂不堪的畫面，她不要再喜歡懷王了。蘇雪從鄭氏房裏出去的時候如此想著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下章就寫秋獵了
☆、西郊
皇家狩獵場在平京的西郊。從京城中軸線上的皇宮坐馬車需兩個多時辰。然禦駕還沒有出皇宮，此次赫然在名單上的各家勳貴就已經快趕到西郊圍獵場，只等著安置妥當再去行宮前恭迎建章帝。
靖寧侯府所在的位置離西郊獵場要更遠一些，所以這日天不亮侯府往西郊的馬車就出了角門。等到西郊獵場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時辰後了。
蘇綰這三個時辰又不可避免的要和蘇雪同乘一輛馬車，幸好這次蘇雪沒有仗著自己嫡女的身份頤指氣使，反而出奇的安靜。
而蘇綰更沒有打破這安靜氣氛的意願，獨自陷入了沈思。上次青池山上一別，她竟是再沒見過陸烽。但是她鼻息間似乎還有他濃烈的血腥味，是那日他為了護她所流。不知他的傷口好了沒有？
前兩日聽蘇維八卦過，說是龍鱗衛幾個頭目因差事已經出京了。如果是真，他回來了嗎？會參加這次的秋獵嗎？
等到了西郊獵場，馬車停下，蘇綰才意識到，她這一路上沒想別的，心思都在那個她還不知道身份的人身上。早知道這樣百轉柔腸，那日還不如一狠心揭了他的面皮，管他結果是如何。
狩獵一共要進行三日，像靖寧侯這樣的勳貴人家都是住在行宮外圍的宅院裏的。不待收拾妥當，就要去行宮外頭恭迎禦駕。
往行宮走的時候，蘇綰的心裏還不十分爽快。
“蘇小綰。”
聽到這一聲呼喚，蘇綰心裏有如被塞了一團棉花的煩悶心情似乎才好了些。
她轉身，果然看見那張久違了的，永遠會對她笑著的一張臉。
“美意縣主。”蘇綰快步走過去，“都好了嗎，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”她以為這次秋獵她不會來的，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。
再見到蘇綰，美意縣主也很開心，在蘇綰面前站住腳後竟原地轉了個圈圈。
“蘇小綰你看，我是不是精神多了。”
“嗯。”蘇綰忙點頭，伸出手小心的扶著她，“慢點，小心摔了。”看到美意縣主的小臉紅撲撲的，蘇綰也忍不住道：“真的好多了。”
“因為她最近都有配合太醫，好好的吃藥。”這一道不遠不近的聲音，如初秋一陣柔和的風，讓蘇綰不由回過頭去。
來者是個年逾三十的婦人，相貌姣好，氣質雍容，如寶冠上的一顆明珠，褶褶生輝，蘇綰不用多猜，便已知其身份。
“嘉惠郡主。”蘇綰上前斂衽行禮。
嘉惠郡主伸手將蘇綰的手握住，讓她順勢起身，卻也沒有著急松開，繼續道：“夢嫻這孩子自從認識你之後開朗多了。這次生病為了早些康覆找你出來玩兒，特別配合太醫的治療。”
“蘇小綰，你看我沒有說錯吧，我是不是很乖？”美意縣主調皮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。
嘉惠郡主看到自己的女兒笑得嬌嬌俏俏的，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，嗔道：“怎麽喚人家的名字呢，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。如果為娘記的沒錯，你比蘇四姑娘還小了一歲，不是要稱姐姐。”
嘉惠郡主這番話中的擡舉之意，可把蘇綰嚇了一跳。
不過不由她多想，那邊已經有人來知會嘉惠郡主，說是禦駕馬上就到。
眾人匆匆到行宮前去接駕，蘇綰也回到了蘇家人一行當中，看著不遠處的龍輦由遠及近。
蘇綰穿來大周之後，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這位帝王了。上次還是在皇城附近看陸烽參加龍鱗衛指揮史的比武甄選。不過那次離得極遠，不似這次，她連同著周遭權貴紛紛跪地相迎，是實打實的感受到了天子威儀。
建章帝已經年逾五十，聽說近些年來受到一些病癥的困擾，不過今日瞧著倒是挺精神的。
伴駕的人有陶皇後，最近才解禁可以出門的懷王蕭澤，以及要主持這次秋獵的東宮太孫蕭珩。
由於建章帝到獵場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，所以第一場狩獵活動定在午膳之後。得了這空閑，各勳貴世家也都紛紛回去吩咐規整自家要住的別院。
蘇綰帶著春桃和夏桃，正想簡單的收拾一番，蘇雪便踱著步子來到了蘇綰的房間。
“四姐姐拾掇東西呢，這次帶了不少好看的衣服？”蘇雪不請自來，也不等有人和她打招呼，便自說自話起來。
說完還走到了蘇綰的行囊前，扯出包裹裏春桃正打算收拾的衣服。
“帶再漂亮的衣服也沒用，我看你壓根就沒有勾搭人的機會。”蘇雪得意的笑起來，手指一松，蘇綰的衣衫便滑落在地上。
她又接著道：“我是奉母親的命來知會你一聲的，下午的狩獵和晚上的宴會你就不用參加了，就待在這間屋子裏別出門。”
說完，她也不等蘇綰有所回應，一腳踩上蘇綰的衣裳，然後就要轉身出門。
不想正撞上一個匆匆走進來的丫鬟。
蘇雪被撞得一個趔趄，恰好腳下還踩著衣服滑的很，身子不受控制的就向後倒去。
本來春桃和夏桃站的位置，恰好可以扶住蘇雪，但她們同時選擇了靈巧一躲。
蘇雪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。
“你……你哪來的粗丫頭！”
其實這丫頭是蘇雪母親鄭氏身邊的人，正是得了鄭氏的吩咐，不讓蘇雪在這裏耀武揚威了。
她便忙道：“五姑娘，是夫人吩咐我來通知四姑娘的，說是嘉惠郡主派人來請四姑娘陪美意縣主用午膳。”
小丫鬟稟告完了，才敢將蘇雪人扶起來。
蘇雪臉色不虞，但因為這一下摔得極疼，只能捂著屁股怨怨低喃：“都是梧桐書院的同窗，竟然只請她一個人。”說完瞪了蘇綰一眼，這才離開了。
蘇綰搖了搖頭，自始至終都沒有和蘇雪說一句話。她也不知道蘇家到底是怎麽教的女孩子，一個蘇湘這樣，一個蘇雪這樣。
好容易出了個寧王妃蘇畫還算能上得了臺面，性情也很是自私涼薄，可嘆年紀輕輕香消玉殞。
蘇綰從不把蘇雪放在心裏，心情自然不會受其影響，她□□桃和夏桃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。
蘇雪大概還不知道她有一家成衣鋪子吧，她踩了一件，她還有千千萬萬件，就怕她摔殘廢了也踩不完。
一路風塵仆仆，蘇綰簡單拾掇了一番，便帶著春桃和夏桃一同往嘉惠郡主和美意縣主住的宅院去了。
她們本來可以住在行宮裏，但美意縣主覺著拘束，才央了她的外祖母福澤長公主給她要了行宮外頭最好的一處宅院。
蘇綰住的地方離那裏也不太遠，但也要走上一刻鐘的時間。
西郊的天氣秋高氣爽，她帶著春桃和夏桃慢慢走著，邊欣賞這不同於平京的風景。
不想才走了半程，忽有馬蹄聲從身後響起，越來越近，踏得周遭的空氣都飛揚了塵土。
這騎馬的架勢，怎的這樣熟悉？
蘇綰心下一驚，只默默垂下了頭。
眼看著騎馬那幾人眼看著就要從她們身後越過去了，不想那為首一人竟突然勒緊了韁繩。
馬匹嘶鳴著揚起了前蹄，卷起陣陣塵土，那人也隨著調轉的馬頭回過頭來。
☆、狩獵
東宮太孫蕭珩轉過身來的時候，蘇綰就知道要有麻煩了。
果然，待那匹馬前蹄落地，轉過身來的時候，他駕著馬走到了蘇綰的身邊。
“你是那個麻子臉？”蕭珩用玩味的語調問道。
蘇綰心下一驚，卻又很快反應過來。
上次遇見她，自己戴了帷帽，還謊稱自己是麻子臉，怕驚擾了他。又加上當時陸烽的出現，所以才蒙混過關。
她沒想到自己撒下的謊言，如今竟在這裏被戳破。
當時她雖然戴著帷帽，但春桃沒有戴，他一定是已經認出了春桃。
事已如此，蘇綰不由揣度起他到底想做什麽？
這次秋獵，建章帝讓蕭珩主持，那就是要擡舉，甚至有想讓位的可能。
蘇綰料他應該不太敢胡作非為。
但蘇綰萬萬沒有猜到，這個假蕭珩此時想的是，他為陶氏一族做了這麽多，馬上就要退場了。
等到他詐死之後，天下就再也沒有蕭珩了。他要隱姓埋名，遠走高飛，所以他想，如果能有這麽一個美人陪在身邊，又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，似乎也不錯。
而且事到緊要關頭，他若是提出這麽個條件，陶皇後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和機會。
想到這裏，假蕭珩的笑掩都掩不住。
他再次看了蘇綰一眼，這小模樣，真真是讓人疼極了。
如果和這般姿色的女子每晚帳中歡愉，那得是多麽愜意和銷魂的事情。
這般想著，蕭珩竟一時有些克制不住，他想著哪怕能先攬一下她柔弱無骨的腰肢，或是摸一把她白瓷一般的小臉，那也是好的啊。
於是他縱身一躍，從馬上跳到了蘇綰的身邊。
蘇綰往後退了一步，他便往前又邁了一步，剛剛伸出手，一根頭發絲還沒摸著，就聽見一聲怒喝：“住手！”
就在蘇綰就要絕望了，想著自己如今反正也有些功夫在身，不如趁其不備一腳將這個色.狼踹翻，踢斷他的命.根子。管他是不是未來帝王，管他什麽家族榮辱。
這樣的人連活在世上也不配，更何況是成為一國之君了。
就在她要出腳的時候，卻有人站了出來。
蘇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所謂的穿越光環，所以到這裏來之後，每每到關乎生死的緊要關頭，都會有人站出來。
所以蘇綰以為，又是他來了。
可她轉眸，看到一張陌生的臉，她的心裏是失落的。
不是陸烽，而是懷王蕭澤。
如果沒記錯，這人才剛從懷王府解禁吧，和蕭珩也是一路貨色的。
原來那麽好的名聲，都是裝出來的。
可恥！
可笑！
“原來是七叔懷王殿下。”蕭珩訕訕收回了手，“侄兒一會兒還要主持狩獵的開獵儀式，先行一步。”
讓蘇綰沒想到的是，他竟然就這麽算了，拱了拱手，竟灰溜溜的騎上馬帶著屬下離開了。
蘇綰訝異！
雖然說蕭澤在輩分上是蕭珩的叔叔，可怎麽說蕭珩都是東宮一脈，未來國君，按理說在蕭澤的面前不應這麽唯唯諾諾。
而且外間的傳聞，都說蕭珩狠戾無情，不是個畏首畏尾的人。
剛剛這表現，真是好生奇怪。
可還不等蘇綰想得通透，那邊蕭澤已經走了過來。
蘇綰心生厭惡，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。
看看蕭澤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，她覺得自己今日也真是不走運。
“懷王。”蘇綰襝衽一禮，客氣疏離。
“今日在我面前倒是這般的規矩了？”蕭澤嘴角浮上一抹輕笑。
什麽叫今日在他面前這般規矩了？
她哪日不規矩了？
她還在哪日見過他了？
惑上心頭，也不等蘇綰問個明白，嘉惠郡主已經派人來尋她了。
蘇綰只能再次一禮，轉身隨著嘉惠郡主的人往那邊宅院去了。
看著蘇綰離去的背影，蕭澤的神色透著一股子勢在必得的慵懶閑適。
身邊的隨侍問道：“王爺，就這麽將人放走了？”
“她是我手中牽著線的風箏，能飛到哪裏去？你只見她今日對本王的孤冷，沒見本王生辰那日，她竟是扮了舞姬入府去。本來那日本王就想將她給辦了，不想她卻突然消失了。畢竟是大家閨秀，還是有點驕矜的。本王樂得看她演這出欲擒故縱。”他說著摩挲著下巴，“現在想想也是，越容易得到手的越發沒有意思。”
蘇綰哪裏知道蘇雪竟然在懷王及冠那日不知廉恥的混入懷王府，還特意模仿著她的樣子去穿衣裝扮。所以更不知懷王將她錯認成蘇雪。
她只覺得這日所遇之人都透著些奇怪，以至於在席間都有些走神。
“蘇小綰，你胃口不好嗎？”美意縣主問道。
“沒有，就是有些舟車勞頓。”
“那你怎麽樣？”美意縣主放下筷子把手背貼在蘇綰的額頭上，“不是路上受涼了吧？”
“沒有。休息一兩日就能恢覆過來了。你怎麽樣？坐了這麽久的車，沒有覺得不舒服吧？”
嘉惠郡主看著兩個小姑娘彼此關心著，露出了會心的笑容。
她家美意真的與以往不同了。
即便以美意縣主的身體狀況，她可能不能同別的小姑娘家一樣擁有普通的親事，不能生兒育女。
但她有了這段友情，人生的路上不會再像以前那般獨單了。
有的時候別人能給的東西，父母親人未必能給。
午膳用的匆忙。
因為狩獵儀式馬上就要開始。
嘉惠郡主幹脆留了蘇綰在身邊，一直陪著美意縣主。
蘇綰也不樂得回去看到鄭氏和蘇雪的嘴臉。
一行人趕到圍場，那裏已經搭好了各王公勳貴家眷所休息的棚子。
而參加圍獵的各武將如今已經戎裝在身，等待建章帝的到來。
不大一會兒功夫，帝後就在東宮太孫蕭珩和懷王邱澤及衛隊的簇擁下來到了圍場。
待建章帝穩穩當當的坐上龍椅，蕭澤才開始主持起狩獵儀式，帶著個王公貴族和武將祭獵神，又保佑大周國風調雨順，物質豐富。
蘇綰與美意縣主在一處，所在的位置視野是很好的，所以看得很清楚。
這次無論是蕭珩還是蕭澤，表現的都很沈穩端正。就像這種偽裝是他們與生俱來的。
她再次向隊伍後頭望去，看到了他的祖父蘇震川以及蘇天崇。
後隨著狩獵祭祀儀式的結束，那些參加圍獵的王公貴族及武將也被分成了好多組。
正真的狩獵就要開始，這是男人之間的較量和比試，狩獵還未開始，硝煙味已經漸起。
隨著建章帝手裏的旗幟一揚，數騎戰馬沖進山林，踏蹄的力道將大地震顫。
景象頗為壯觀。
大家都知道，其實這次的圍獵比試，看的就是蕭珩和蕭澤。所以說白了這是他們兩人的比試。
誰贏了，在建章帝心中的砝碼會重上那麽一點點。畢竟大周國是馬上打天下。擁有一位英勇無比的帝王，會讓百姓建立更多的信心。
嘶鳴聲不絕於耳的從山林裏傳出來，那片在外頭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密林，實際上是怎樣的波濤洶湧。
其實觀看狩獵比賽就是這樣，最後只能從結果上推斷當時的過程是怎樣的兇險。
不過幸好還有衛兵及時從山林裏出來報捷。所以裏頭誰打了什麽，大家也都情緒。
蘇綰只聽衛兵一會兒稟報懷王蕭澤打了一只鹿，又報太孫蕭珩打了一只羚羊。
她便又忽的想起，那日在西城的擂臺上，陸烽是怎樣一人斬殺兩只猛虎的。
她又想起他了，可她還不自知。
突然又有一個衛兵急匆匆的過來稟報：“啟稟聖上，太孫他在林子裏跟一只猛虎糾.纏上了。”
蕭珩也遇見猛虎了？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 啦啦啦~下章真蕭珩終於可以出場了！
蕭珩：我要出場了，我要裝逼，否則我在後臺都要蔫了！無奈jpg！！！
☆、熟悉
衛兵的話剛說完，建章帝眉頭一凜，對著身邊一隊貼身侍衛道：“快去保護珩兒。”
他用了珩兒二字，侍衛便知道，這個時候的蕭珩是這位帝王的孫兒，而不是要繼承帝位的太孫。
所以這個時候，什麽天家顏面都是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蕭珩的人身安全。
侍衛領命紛紛進入密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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